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,白色洋裝的少女在佈滿櫻花花瓣的街道上獨自地走著。
或許可以說是有些消沉吧,在女孩的臉上,不斷地浮現與眼前美景不相符的哀傷神情。
黑色的長髮,深邃的瞳孔,隨著女孩的步伐晃動著的洋裝裙擺,令人在意的白絲襪,整個外表就顯得格外清純可愛,怎麼想都和這陰沉的臉不合。
凡是任何一個見到她的人都會如此想吧。
「真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啊……」
她繼續走著,一直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後才總算緩緩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景象。
一個有些漆黑的老舊隧道,地面佈滿青苔,若真要形容,那這裡彷彿就像是魔境的入口。
女孩笑了笑,隨後避開青苔,緩緩地走進隧道。
女孩的表情,不知為何,相比方才消沉的樣貌明顯地愉悅了許多。
走進隧道後,女孩就像是理所當然地走著,彷彿此處就是她家一般,走得相當自然。
而就各種意義上,這裡確實是她家沒錯。
穿過隧道,一個老舊的神社映入女孩的眼簾,周遭的景色倒是與隧道外沒什麼差別,都是滿佈櫻花的美麗景色,稍有不同的,或許就是沒有現代化的設施或裝飾品吧。
忽然,一隻小貓跑到她的腳邊,女孩高興地蹲下身子,摸了摸小貓。
「你還真是悠閒餒~」女孩說著。
小貓跟著女孩一起走著,女孩朝神社的方向走去,可見小貓非常喜歡女孩。
女孩走進神社,投了五元,雙手合十,有禮貌地祈願了一下,隨後看向神社內部。
「老爸~」女孩喊道。
沒人回應,女孩困惑地歪了歪頭。
「老爸!」女孩加大了聲音。
還是沒人回應,女孩的表情露出一絲不悅。
「老爸!!!」
「吵死了,櫻,那傢伙不在。」一個男性的聲音傳來。
「蛤……祂去哪了……?」
「誰知道,去問問阿木吧,我不清楚。」
「你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大人嗎?」
「那是對你們塵世的全知全能,誰會知道自己同事的去向啊……」被稱為神明的男性無奈地說著。
女孩,四春櫻,無奈地搖了搖頭,隨後走向神社後的樹林裡,而被稱為神明的男性也悄悄地走了出來。
祂有著棕色頭髮戴著眼鏡,坦白說,要不是女孩稱他為神明,任誰看了都只是像個慵懶過頭,面貌倒是長得不錯的高中生
祂跟在櫻的身旁,櫻則是瞥了祂一眼後就繼續走她的路。
跟著櫻的貓則是看見神明後便離開了,可能是不怎麼喜歡祂吧。
走進樹林後不久,一個瓦片和木頭打造的小木屋出現在櫻面前,她自然地走到木屋的門口敲了敲門。
「阿木哥~」
「是櫻啊,怎麼了?」一個灰色長髮的男性打開門並走出來。
「也沒怎麼了,就是來找老爸,順便看看你們。」
「找祂啊……今天祂可是難得地走出去了呢……」阿木尷尬地笑了笑。
「那個老爸……怎麼偏偏是我要找祂的時候出去啊……」櫻沮喪地低下頭,並嘆了口氣。
「有什麼問題嗎?或許是我可以解決的喔。」
「不,那倒不是,阿木哥還有很多事要忙對吧?」
「啊哈哈……你還是那麼敏銳呢。」
「畢竟我在這裡待很久了嘛。」櫻笑著說道。
櫻和名為阿木的男性講完話後就離開了木屋,回到神社後趴在地上打滾。
一旁的神明大人無奈地搖了搖頭,祂走到櫻身旁,敲了敲她的頭。
「喂!」櫻爬了起來,生氣地看向神明大人。
「這可是我們的神社喔,尊敬點。」
「不,就各種意義上來說,我根本不需要和你們畢恭畢敬的吧……」
「你這小毛孩,對我們四人有尊敬是必須的吧。」
「對老爸我或許會考慮,阿木自己說了可以跟祂親切點,凜月的話一直都很溫柔,而你,曉神明大人啊!我才不想。」
「嘖……麻煩的女孩……」
「話說,凜月呢?」
「誰知道,可能化作狐狸跑出去玩了吧。」
被稱為曉的神明在階梯上坐下,無奈地倚著扶手休息,櫻則是看著方才自己進來這裡的隧道。
這裡可以說是異空間吧,一個奇怪的神社,四個奇怪的神明大人,和一個能見到祂們的女孩。
其他人看到的隧道只是一個普通的死路,唯獨櫻能夠穿越進去,並看見眼前的景象。
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找祂們,而主要都是為了找那個被稱作老爸的神明大人。
櫻對這四位神明的理解也沒有很深,只知道,這些神明大人和自己有很深的緣分。
而自己的生命,也與這四位神明大人有緊密的聯繫。
那是在好久以前,櫻第一次誤入這個空間的事情了。
吹拂著的寒風,冷冽的雨水,那是櫻最討厭的季節,冬天。
一切都失去了生機,也失去了活力,在這恬靜的小鄉村裡,最為著名的就是櫻花和生機盎然的田野了,然而冬天卻會把一切奪走。
櫻的內心也多了不少空虛感,就像心中的拼圖少了一塊,毫無活力。
「小櫻~你怎麼愁眉苦臉的啊~」
「唉……冬天就讓人很沒精神嘛……」
「我懂~」
在學校的櫻慵懶地趴在桌上,她的友人則是在一邊玩弄著她柔順的頭髮,一邊和她慵懶地對話著。
櫻還只是一個剛升國中的女孩,雖說換了新環境,但這個村子裡幾乎都是同一批人,倒也沒有甚麼不適應的。
櫻和同儕相處得也相當融洽,在學校裡也未曾和人有過爭執,可以說是相當好的交流狀況。
長相秀麗的櫻更甚至有許多人向她表達愛意,雖然櫻都拒絕了,但也能從此看出她的人氣。
但這一切,僅侷限於在學校是如此。
她和家人相處得並沒有那麼融洽了。
不,認真來說,那也並非是她的家人。
放學的黃昏時分,櫻緩緩地踏入家門,將鞋子脫掉後走到樓梯前,站著思考了一會後才下定決心。
「我回來了。」櫻的聲音有些低沉。
「歡迎回來,飯菜都做好了,要吃的時候記得熱一下。」一個有些豐腴的婦女從廚房走了出來。
「謝謝你,水野阿姨。」
「不會,記得要吃飯啊,我先離開了。」
水野阿姨離開了櫻家,而櫻則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大門處,隨後安靜地聽著這寂靜的家。
沒有任何一人,這是理所當然的。
在櫻五歲時,她的雙親就把她獨自一人留在了這個村子裡,雖然留了這個房子給她,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去向。
村子裡的其他人們輪流地照顧著櫻,雖說櫻是一個外向活潑的孩子,跟誰都能處得很好,但她仍然感到了一絲空虛。
「唉……你們……會在哪裡啊……」
櫻寂寞地埋怨道,不久後獨自一人走回房間。
對於一個小女孩來說,這樣的一棟房子,實在太過空虛了。
當然,她不會把這樣的情緒展露出來,只是一個勁地把自己的不滿埋在心底,那些照顧她的大人們,仍然認為這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好孩子。
但她壓根就不需要這樣沒有必要的誇獎,她想要的,只是一個和正常一樣的家庭。雖說事已至此,櫻已經漸漸地不再在乎那些事情了,甚至說,她早就忘了雙親的聲音和樣貌。
甚至說,她連他們的名字都忘了。
要克服的,只剩下認同自己這樣的人生吧,在漆黑的夜裡,只有自己一人能夠度過,在寒冷的冬天,僅靠自己一人溫暖雙手。
反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,她仍然到了這個年紀,自己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,除了自己想儘早學會處理家務好讓自己完全獨立以外,她沒有其他對自己的不滿。
也是因為如此,櫻也在課餘時間一點點地學習著料理或是打掃等家務,她的期望是能在今年就能全部獨立。
當然,她還是有把課業跟社交方面都兼顧到,這樣的一個女孩,或許可以說是全能了吧。
而這份全能,似乎剝奪了一個女孩應有的青春與夢想
櫻未曾停止過努力,她不想停下腳步,但是,她並不知道,身為「四春櫻」的她,早已停滯不前。
直到在那寒冷的冬天裡,唐突盛開櫻花的街道下,時間才再次動了起來。
那仍然是一個寒冬的日子,下過雨的街道傳來一陣寒氣,令人討厭的氣氛圍繞在看似放晴又看似烏雲密佈的天空下。
放學時分,櫻一如既往地走回家,沒有朋友的陪伴,只是自己獨自一人走著。
哀愁的表情仍掛在她的臉上,伴隨著掠過的寒風,身體微微地顫抖著,櫻厭倦地快步走著。
一直到……
粉嫩的花瓣飄落至櫻的眼前為止。
「這是……櫻花……?不,這種季節怎麼會……」櫻說著,隨後緩緩地抬起頭。
眼前的景象震撼到讓櫻難以相信,她停下了腳步,左右看了好一會。櫻花,周遭滿是盛開的櫻花,溫暖的風一次又一次地吹拂著她的臉頰,櫻花花瓣飄落在街道上,不一會兒,這條道路已滿佈鮮嫩的粉紅色。
「這是……幻覺……?」櫻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,也捏了捏自己的臉,然而景象仍然沒有改變。
櫻慢慢地向前走去,她一步步地確認著周遭的景象,也很確定了這確實就是原本的那條路上。
並非是幻覺,而是這條路突然間變成了這樣。
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……?哇……!」隨著櫻困惑的發問,突然,她的腳邊感受到一絲奇妙的觸感。
「貓……」
一直棕色的小貓蹭著櫻的腳,就像完全不怕人一樣,毫無顧慮地黏著櫻,在不遠處,還有一隻長相相似的小貓看著他們,而櫻則是蹲下身子將手伸向磨蹭著她的貓。
就像是在期待著一般,小貓抬高了下巴,櫻也順勢摸了摸。
「不會怕我……」
櫻高興地笑了笑,她將兩隻手都放到貓的身上並很高興地和小貓玩耍著。
櫻看著周遭的景象,又看了看眼前的兩隻小貓,怎麼都無法說服自己的她,浮出了搞不好這一切都是貓貓搞的鬼的奇怪想法。
忽然間,小貓像是玩夠了一般,牠跳到一旁的護欄上,並對著櫻搖了搖尾巴,另一隻小貓也是如此。
見櫻一臉疑惑的樣子,小貓用牠那小巧的前腳示意要櫻跟上。
「跟著你們走嗎?」
小貓點了點頭。
「欸!?聽得懂嗎?」
小貓無視了櫻,隨後向前走去。
「喂!等等!」櫻快步追了上去。
看著眼前奇妙的景象,和這兩隻奇怪的小貓,櫻不禁懷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在做夢,但如此真實的夢應當是不存在的才對。
「貓貓的報恩?我之前救了貓貓嗎?」櫻一邊走著,一邊想著這些奇怪的事。
在走了一段路後,圍欄到了盡頭,小貓跳了下來,櫻也察覺到了這裡的異樣,原本的這裡是被圍欄隔住的森林,然而,此時的這裡出現了一個明顯和周遭景象不同的山壁以及隧道。
小貓走進了隧道裡,櫻有些懼怕地在外面探頭,但小貓們似乎沒打算停下腳步。
櫻只好嘆了一口氣,隨後快步走進去。
「有點黑欸……」櫻忐忑不安地走著,一旁滴落的水滴都能讓她嚇得好大一跳,此時的櫻逐漸對跟著小貓走這件事抱有了後悔。
但事以至此,要回頭才是不可能的事情,她只好認命地繼續跟著眼前不斷晃動的尾巴。
在走了一會兒後,光芒照進隧道,出口也逐漸浮現在櫻的眼前。
和小貓一起走著,櫻踏出了隧道,而這之後,櫻再一次為眼前的景象感到了震撼。
「鳥居……神社……還有……好多好多的櫻花……」
在櫻向前走過一步後,一隻狐狸出現在她的眼前,那隻狐狸有些困惑地看著櫻,隨後突然化作煙霧消失不見。
櫻起初嚇了一跳,但看了看周遭後,她突然又覺得沒什麼了。
「都遇到那麼多奇怪的事情了……現在看到這個,突然覺得可以理解呢……」
櫻慢慢地走過鳥居,踏上階梯,看著眼前這沉默地矗立著的神社。
不知為何,櫻的內心蕩起了一絲敬意,她從錢包裡拿出五元硬幣,並參拜了神社。
祈願結束後,櫻走到小貓們的旁邊,隨後笑了笑看向神社。
「雖然很奇怪……但總覺得很令人安心呢……」
櫻在神社的周圍晃了晃,看著櫻花不斷飄落,溫暖的微風,恬靜的氛圍,香甜的空氣,她逐漸耽溺於這輕鬆的空間中。這是她從未感受過的,極為悠閒自在的空間,就像進入了仙境一般,她對這未知的空間充滿了期待和好奇。
在她四處亂晃時見到了更多更多的小動物,而那些動物們也很自然而然地和櫻膩在了一起。
就這樣奔跑著,玩鬧著,櫻穿越了櫻花樹林,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地方。
而那裡,站著一個男人,他掛著一抹微笑,用手接住了落下的櫻花花瓣。櫻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,不知為何,她的心中認為眼前的人,有的是無止盡的莊嚴和尊貴。
忽然,方才在隧道前見到的狐狸從樹林裡竄出,隨後停在那個男人身旁,而他也因此注意到櫻的存在。
只見狐狸像是在和男人交流一般,很有默契地一起看向櫻。
而櫻也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。
在對視了一陣子後,那個男人看向狐狸,然後嚴肅地問道。
「喂……!凜月!這種時候該怎麼辦啊……?」
狐狸搖了搖頭,隨後化作煙霧,而後,一名端莊的女子出現在他們眼前。
「誰知道這該怎麼辦,這裡可是數千年沒有人類進來過嘍……」狐狸化作的女性無奈地看著櫻。
「但是!現在!這裡!就有!一個!」而一旁的男人非常激動地說著話。
「吵死了。」
「是。」
櫻在一旁尷尬地看著他們兩人,隨後小心翼翼地搭話。
「那個……」
「等一下!」
「啊,好。」
「等什麼啦!人家都已經參拜了!也都不小心踏進這裡了!解釋清楚啦!」狐狸化作的女性敲了那個男人的頭。
在被狐狸訓話完之後,那個人再一次轉頭看向櫻,隨後搔了搔頭並向櫻解釋情況。
「雖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起,但是,我是神明喔。」
「嘿……」櫻露出了質疑的眼神。
「凜月,她完全不想相信我。」
「看得出來呢。」
凜月無奈地搖了搖頭,她走向櫻的身邊,並示意讓櫻把手伸出來。
櫻則是有些困惑地伸出手,並歪著頭看向凜月。
在困惑的表情下,凜月輕輕地點了點櫻的手,隨後,一段櫻花樹枝出現在櫻的手中。
櫻有些訝異地看著這個,原以為是魔術,但想了想到現在為止的經歷,還有凜月是從一隻狐狸變成這樣的事實後,她不禁接受了這個狀況。
「我叫凜月,是住在這個神社的狐仙,後面那傢伙呢是這個神社的主人,雖然因為從沒有信徒,因此算是無名的野良神就是了。」
「啊……我……我是……」
「四春櫻,一個十三歲的女孩,家就住在外頭的山坡上。」
一個沒聽過的聲音打斷了櫻的自我介紹,他們一行人轉頭看向聲音的發源處,只見一個戴著眼鏡的棕髮男性。
他看起來明顯地和凜月跟沒有名字的神明不同,無論是眼神還是動作都凸顯了他的慵懶和漫不經心。
櫻很訝異,這個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和住家,雖說一路上看了很多奇幻的事物,但這樣屬實讓她有些害怕。
凜月敲了打斷話的男人的頭,隨後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。
「曉!人家都被你嚇壞啦!」
「我先幫她講,她不就省得介紹自己了嗎?」
「在完全不認識彼此的狀況下,對方只會把你當變態而已喔。」
「竟然說全知全能的神明大人是變態……大不敬啊……」
凜月兩眼無神地看著曉,無奈地嘆了口氣後走回櫻的身邊,她拿著剛才的樹枝擋住曉的臉,隨後和櫻說起了悄悄話。
「抱歉呢,這裡的神明都是沒見過人類的,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和人類相處。」
「真的是神明大人嗎……?」
「很遺憾的,是。」
「我對神明的理解完全崩塌了呢。」
「真抱歉啊……」
兩人說完話後,櫻有禮貌地向那兩位神明敬禮,隨後再次自我介紹了一次,只見他們也友善地向她伸出手示好。
雖說櫻還對他們抱有質疑,但如果不照他們所說的來解釋的話,這裡發生的一切都顯得有些難以置信。
在三人……不,兩神一狐的邀請下,他們一起走到了神社後方,穿越了樹林後來到一間小木屋。
無名的神敲了敲門,隨後只見一個灰色長髮的男性走了出來,看起來比另兩個神明沉穩了不少。
他見到櫻後便上下打量了一番,隨後面無表情地看向另外三人。
「哎呀哎呀……你們總算開始綁票人類啦?」
「誰在跟你綁人類啊!」無名的神大聲地罵道。
「我可沒那種興趣。」曉無奈地說著。
「事到如今綁人類有什麼用啊……」凜月搖了搖頭。
櫻尷尬地看著他們四位,藉由祂們這樣互相吐槽的互動來看,想必關係很是不錯。
灰色頭髮的男性讓大家進去木屋,裡面沒有什麼特別的,一個簡易的和式茶房,雖說看起來有些老舊,裝潢也完全不像現代建築。
唯一一個比較特別的,或許就是在一個圓桌上的奇怪裝飾品吧,但櫻早就沒有想對這幾個亦人亦神的存在抱有質疑了。
相反的,她很感興趣,這是她第一次在一成不變的日常中,迎來的逗趣事件。
「叫我阿木就好了,小女孩。」
「啊……好,我是四春櫻。」
「嘿……真是好名字。」
「謝謝誇獎……」
阿木和凜月一同沏茶給在座的每一位,雖說櫻沒有喝過如此純正的茶,但她很清楚,這個茶絕對和自己喝過的不一樣。
那獨到的清香,是任何地方都未嘗有過的。在一邊喝茶一邊閒聊的時光中,凜月突然間很正經地打斷對話。
「我說啊……你們怎麼就這麼順其自然的跟這孩子聊下去啦!她可是誤入這裡了喔!」
「你說的對欸。」無名的神說道。
「知道的話!倒是!把她!送回去啊!」
「但這裡也不可能會被誤入吧,就算我是沒有信徒,但也沒弱到凡人能夠踏進我的領域的程度吧。」無名的神理直氣壯地說著。
「結界可是我設置的喔,要懷疑老傢伙可以,但總不能質疑我的結界吧?」阿木攤了攤手說道。
「這個人類,方才沒有出現在我的眼裡,也就是說,這女孩也並非一般的凡人。」曉則是看向櫻如此說道。
「欸……?我嗎?」櫻則是歪了歪頭,不解地看向祂們。
所有神都注視著櫻,隨後又面面相覷,像是在彼此確認什麼事情一樣,最後點了點頭。
凜月嘆了口氣,隨後轉頭看向無名的神,而祂則是笑了笑。
在櫻困惑的表情下,凜月對著她問道。
「你知道為什麼你只是一介凡人,我們卻願意和你交流以及介紹自己嗎?」
「欸?難道是因為你們沒有信徒……?」
「才不是!我們也從來沒在意過那種事!」
凜月嘆了口氣,曉則是躺在地上無聊地閉上眼睛,阿木則是坐到一旁的圓桌旁擺弄著奇怪的裝置。
唯獨無名的神笑了笑看向櫻,隨後把她的茶再次盛滿。
「祈願,在十幾年前,我們第一次收到了來自人類的祈願。」無名的神輕啜了茶,隨後說道。
「祈願……?」
「是啊,來自一對夫妻,女的懷有身孕,男方則是在一旁牽著她的手,他們在寒冷的冬天,在那沒有生氣的櫻花樹下祈願著。」
櫻靜靜地聽著,此時的她不同於方才,和抱著輕飄飄地心態和這群神明們玩鬧的心態不同。
眼神,表情,動作,一切的一切都顯得無比專注。無名的神,繼續娓娓道來。
「母親是這麼說道的,『這孩子將會在櫻花盛開的季節出生呢,真希望她能像櫻花一樣順利地盛放啊。』,而父親則是如此,『不,不能像櫻花一樣,只是短暫地盛放。』這樣的話語引起了我的注意。」
無名的神微笑著,祂看向身軀顫抖著的櫻,只是冷靜地繼續把話說完。
「起初,母親對父親的話很是困惑,她問道『那是什麼意思。』」
無名的神把一張紙條遞給櫻,而櫻則是用她那顫抖著的雙手把紙張打開。
「你不知道你雙親的名字對吧?」
「嗯……」
「這是當然的,畢竟你的姓既不是父親的,亦不是母親的。」
「嗯……我其實……知道的……」櫻的聲音逐漸低沉了下來。
凜月輕輕地握住櫻的手,無名的神則是在確認了另兩位的樣子後,笑了笑,隨後緩緩地再次開口。
「他們將自己的願望託付給了你,因為他們很清楚,自己無法親眼見證你的成長。」
「你全部都知道嗎……?」
「曉能夠知悉塵世發生的一切,我也是從此得知的就是了,但他們的願望是確確實實地傳達給我的。」
櫻的表情看不出有任何變化,但她不斷顫抖著的身軀卻透漏著她那無止盡動搖的內心。
凜月也略有感傷地看著她,曉則是坐起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外頭,阿木停下了動作。
無名的神,將最後的話語傳達給櫻。
「在你出生的四年內,他們盡可能地把自己背後隱藏的事情和你擺脫關係,最原本,你們也並非住在這個村子,照顧你的人們其實都閉口不談罷了。」
無名的神繼續說道。「雖不能說是不法勾當,但總而言之,他們就是被一些壞傢伙盯上了,他們盡可能地拖延,一直一直拖延,到你五歲的生日後,一切都交代清楚後,把你獨自一個人留在了這個村子裏。」
外頭的斜陽逐漸染上焚燒的顏色,在那漸漸渲染而上的紫黑色中緩緩落幕。
櫻的眼角,閃爍著光芒。
「離開前,他們來到一樣的樹下,如此說著。」
願那孩子,永遠抱著溫暖的心,永遠不被玷污。
也願此地,四季如春,櫻花永不凋零。
語畢,凜月抱著櫻,另外兩位神離開了茶房,只留無名的神靜靜地看著櫻,看著她,在花瓣掉落的黃昏中,落下眼淚。
夜已深,櫻離開了神社,在凜月幻化為狐狸的型態護送下安全地回到家的。
照顧她的水野阿姨似乎很擔心櫻的樣子,但櫻則是微笑著道了歉,隨後高興地邀請她一同共進晚餐。
「真的沒事嗎?」在神社裡,曉向無名的神問道。
無名的神倚著神社的階梯,看著月光下被照亮的櫻花。
「這樣她才能擺脫束縛吧?」無名的神說道。
「是嗎?這麼沉重的事實可是會打擊到她的吧?」
「不,畢竟那女孩……」
「嗯?」
無名的神笑了笑,隨後對著曉說道。
「是那對任性到不行的堅強夫妻生下的孩子喔!」
如此說道,曉高興地笑了出來,在一旁聽著的阿木也無奈地笑了笑。「是啊……一樣是誤入這裡的人類啊,還很任性地跑到神社門口把那些願望說出來,把紙條丟進塞錢箱,甚至不敬地說著『要是我們的女兒有什麼不測,我們化作鬼魂後一定要來詛咒這個神社喔!』這樣的傻話。」
無名的神,對櫻說了些謊,她並非是第一個誤入的人類,祂也早就知道了櫻,關於櫻所有的事情,祂都清楚地知道。
因為,那對夫妻的願望。
正與無名的神,存在的目標一致。
「畢竟,這也是他們的遺志啊……」語畢,無名的神看向在櫻花樹下互相依靠著的兩隻小貓,隨後輕輕地笑了一聲。
自那天過後,櫻不時就想辦法闖進神社裡,找不到入口就在櫻花樹下大喊、不讓她進去就賴著不走、進去後不理她就到處亂鬧,這讓神明們感到十分頭痛。
唯獨無名的神不同。
在櫻一次任性的突破下,所有人聚到茶房裏,在其他三位神明的抱怨下,櫻只是任性地吐著舌頭和扮鬼臉。
無名的神大笑著,隨後摸了摸櫻的頭,並看向其他三位。
「吵吵鬧鬧地有什麼不好?簡直就像有了一個女兒一樣。」
櫻注視著無名的神,她緩緩起身,並盯著祂的雙眼。
「說起來你沒有名字對吧!」
「嗯……是沒有。」
「老爸!」
「蛤?」
「就這麼決定了,你就是老爸了!怎麼樣?」
櫻燦爛地笑著,無名的神微笑著看著她,另外三位則是有些吃驚地看著無名的神。
最後,無名的神高興地笑了,隨後說道。
「喔!我的女兒啊!」
這些就是櫻和這群神明相見的故事,至今櫻也無法忘記,過了兩年多,她仍清楚地記著這一切。
「結果到最後,我還是不理解,你到底是怎麼回事。」曉慵懶地說著。
「不理解什麼?」
「情緒,知道自己的雙親實際上已經不在人世了,你怎麼可以那麼快就轉變了心情?」
「啊~那個啊……」
櫻高興地笑了笑,她站起身來向前跑去,曉則是睜開眼睛看著她,隨後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無名的神從鳥居的對面走了進來,櫻馬上跑到了祂的身邊,她打完招呼後轉頭看向神社。
在顫抖的雙手中打開的紙條裡寫著:
小櫻,希望你就如你的名字一樣,永遠不要失去那溫暖的笑臉。
小櫻,就像這令人驚艷的空間一樣,永遠地盛開吧!最愛你的爸爸,媽媽留。
櫻高興地笑了笑,強風吹過,櫻花隨風而起,粉嫩的色彩一瞬間填滿了視
線,如此桀驁不馴,如此自由奔放,就像這堅強的一家人一樣。
永遠盛開的櫻花,縱使失去了什麼,亦不會凋零。
櫻大喊著回答問題。
「因為我是四春櫻嘛!」
聽到這句話大喊後,從神社外進來的凜月、在階梯上的曉,在茶房停下工作的阿木,全部都笑了笑,隨後回到自己的崗位。
無名的神則是摸了摸櫻的頭,隨後說道。
「我就是因為這樣化作神明的啊……」
櫻花落下,女孩高興地奔跑著。
無名的神如此說著。
願四季如春,櫻花永不凋零。